〔伦敦时间:10月15日,00时35分〕
在谟涅摩叙涅号列车发生事故的这个时刻,遥远的浮空国度的衰落城池赫墨拉当中,四位对这场意外毫不知情的年轻人正在凌乱的卧室里面面相觑。准确点说应该是,是三位少年正十分无奈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而另一位少女正悠闲地坐在黑色皮质旋转椅上,始终盯着被她扔在地毯上的四本破破烂烂的书发呆。
元朔很安静地跪坐在索菲娅的旁边。她是卡戎家雇用的仆人,在年轻人们的眼里她几乎全能。这位四十多岁的女士看起来优雅又亲切,会各种杂务也精通医术和文学,擅长许多种乐器和绘画方式,甚至在数学和物理上都能跟亨利讨论得起来。
她很漂亮,是典型的东方面孔,但已不再年轻,眼角和眉头的细节已经能看出很浅的皱纹。索菲娅问过伊丽莎白,得知她并非国度的公民,而是外面世界里的一位中国人。国度从来都不对外面的世界开放,但是二十年前有过一次“交换”活动,18240位来自外面世界的人获得了在国度的永久居住权,18240位国度的公民也被“驱逐”至了那个宽广且贫瘠的浩大世界。元朔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赫墨拉,然后被卡戎家聘用。
她很善良,也很有用。但是,卡戎家族的女主人伊丽莎白一直对她心存戒备,因为这位仆人总是拒绝说出自己过往的经历。
“凡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伊丽莎白曾这样告诉过索菲娅。
但是索菲娅觉得无所谓。伊丽莎白教给她的道理她都懒得去听,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觉得元朔阿姨是个温柔的好人,这就够了——假若有一天好人撕开面具变成了恶人,那就到那一天再与其为敌。
索菲娅是个很固执的人。她不喜欢伊丽莎白和查理那种每走一步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的生存方式,她只喜欢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且遵循着自己的信念活在这世上。在这方面,她更欣赏约翰和她父亲。
这个时候,元朔已经帮索菲娅缝好了脚掌上的伤口,涂上药水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包好,然后轻轻站起来走到药箱旁边,从一堆分装好的色彩丰富的药丸里面挑选出了一些分门别类装进盒子里,走回来递给了索菲娅,然后微笑着缓缓说,“关于药的说明我稍后会写好给您。”
“谢谢。”索菲娅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从地毯上拿起拖鞋穿上。
元朔转过头来望向正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三位少年,眯起眼睛笑了笑,“那么,我先去忙别的事了。”
“等等……”查理很小心紧张地说,“就这么放过我们了?我还以为你会责骂我们逃掉舞会还惹出麻烦来……”
“训斥你们并不是我的职责。”元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裙,然后推开房间门,回过头来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的职责是,如实转告给夫人。”
“不不不别啊!”查理急忙跑向门口,但元朔已经转身关上门了。
“哦豁,完了。”亨利摊开手来,就地躺下,倒在地毯上。还不忘笔直地躺着顺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约翰在一旁打了个哈欠,“要么我们现在就跟伊丽莎白打个电话认罪吧,据说自首能减刑?”
“自你个鬼的首啊!”查理开始急躁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被骂一通是肯定的,被罚也免不了,最要命的是那个老巫婆绝对会对我们冷嘲热讽!”
“哎呀哎呀……”索菲娅站起来把旋转椅一脚踹到了一边,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个绣着俄罗斯方块图案的抱枕坐下,“别管这些了,将来的麻烦事将来再说,现在母亲还没回来呢。”
“……”查理注视着索菲娅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这种完全不考虑将来的家伙的。”
这时候亨利重新注意起了被索菲娅带进来之后就散在地上再没引起关注过的那四本用毛糙绳索捆起来的书。
他很好奇地望着那边,“话说,那就是你抢救出来的东西?”
“是的。”索菲娅仰起头来得意地笑着,“其实也就是挑了个还没有被烧毁的书架随便拿了几本书就跑回来了。我只是想或多或少拯救点东西……没在意到底是什么书。”
“这么看来这几本书还挺幸运的!”亨利走到了那一边,蹲下来耐心地解开了书本上的绳索,仔细观察着这些『幸存者』。
第一本是浅棕色书壳,看起来是复古的封面设计,纸张有暗纹,摸起来很有质感。封面和书脊上都没有字,但正中央有一个灰紫色的五角星图案。五角星……在这个国度,并不是什么好的符号。
第二本书很厚,书壳和纸张都是纯黑色,纸张很厚实、光滑,封面上印刷着一些银色的字母,但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第三本书的封面是墨绿色的,上面有烫金的国度徽章,还有“April 1”这个日期。这本书是保存得最好的,似乎没有遭受其余几本经历过的灾祸。
第四本看起来最旧,原本应该是米白色的,但是年代久远已经泛黄,上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污渍。这本书上照旧没有书名,只在封面上画着一只墨蓝色的攥紧了钥匙的手。
“这样吧,”索菲娅丢开抱枕站了起来,她的行动流畅得就像脚上的伤根本不存在一样,“书是我救的,那就归我们了。这里四本书,我们四个人——要不要一人选一本留着做收藏?”
查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调整了一下脑袋上的侦探帽,“很好,有推理小说吗?”
亨利放下书,朝他翻了个白眼,“目测没有。”
“那有看起来隐藏着谜团的那种吗?”查理朝他走了过来,“比方说标注着奇怪的日期……”
“……确实有这么一本。”亨利把墨绿色的那本递给了查理,“四月一日,愚人节快乐!”
查理接过这本书,嘴角抽搐了一下。
索菲娅也走到了亨利的旁边,朝他伸出手,“给我有五角星的那本吧。我可不能让母亲看见有这个符号的东西……”
于是亨利将印着五角星图案的浅棕色书给了索菲娅,他的手里就只剩下了一黑一白的两本。他将这两本书举了起来朝着约翰挥了挥,“约翰你要哪本?”
“黑的!”约翰爽快地伸出手,“所有黑暗都要被我清除!”
“这种事跟颜色没关系吧!”查理迅速地抬起头来吐槽。
亨利耸了耸肩,然后把黑色的那本书猛地一下抛到了空中,约翰很轻巧地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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